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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焕云:中国远古生殖崇拜的奇葩——陶祖

中国远古生殖崇拜的奇葩——陶祖


李 焕 云


内容摘要:生殖崇拜是原始社会普遍流行的一种风习,是原始先民祈盼人口增长、族群兴旺、狩猎采集丰收、农畜丰产、追求幸福生活的一种表达,是对生物界繁殖能力的一种赞美和向往,也是对生殖的尊崇和敬仰,是性崇拜的一种普遍现象。本文拟就以此件陶祖为引,对中国陶祖崇拜的形成、内涵、演变和重要意义做一浅要探讨。


关键词:陶祖  生殖崇拜  形成  演变


2009年初秋,我在临夏市古玩店与朋友一道欣赏彩陶,恰巧看到一件捏塑得栩栩如生的陶祖(照),多年职业的敏感令我暗暗自喜,感觉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极为特殊的器物,经过多次讨价还价,最后用不高的费用征集到了临夏州博物馆。

事后,经过多方探询了解,确认陶祖出土于天水市武山县,曾于几年前出现在兰州古玩市场,甘肃省彩陶文化研究会副会长高润民先生上手品鉴欣赏拍照后,由于要价过高而与其失之交臂。后来,虽经高润民先生多方寻找却始终未见踪迹,未曾想到的是多年后,在参观我馆新馆时又再次与陶祖相逢,并特意告知馆里要重视陶祖,因为它并非一般器物,一定要独柜单独陈列,时间会证明它将是镇馆之物。定西众甫博物馆馆长刘岐江先生也曾多方寻找此类器物,在参观我馆后,幸喜地称此件陶祖为“镇馆之宝”。


一、史前陶祖发现概况

自上世纪20年代,瑞典考古学家安特生先生在河南渑池县仰韶村首次发现仰韶文化晚期的两件陶祖以来,目前,在我国云南、新疆、内蒙古、陕西、甘肃、宁夏、河南、山东、山西、安徽、湖北、湖南、福建、广东、广西以及台湾等省区都曾发现过史前时期的陶祖、石祖或木祖。学术界将发掘出土的“祖”解释为男性生殖器模型,即古代原始先民的生殖崇拜物。[1]其中陶祖是陶制的男性生殖器模型,曾是我国远古社会广泛存在的一种男性生殖崇拜文化。有观点认为,在我国进入新石器时代晚期,由于男子的社会地位已开始发生变化,在族群中享有较高的威望,人们开始崇拜男性,各种材质“祖”的出现就预示着我国开始进入父系制社会。

  

照  临夏州博物馆馆藏陶祖  

目前所知,我国发现陶祖遗存的仰韶文化时期遗址主要有甘肃省甘谷灰地儿、秦安大地湾第九区、陕西省铜川市李家沟、扶风案板遗址等,其中甘谷灰地儿遗址的发现系1972年采集到的一枚残陶祖,秦安大地湾第九区的发现系1982年发掘T800第4层发现残陶祖1件,泥质红陶,残长3.5厘米。[2]扶风案板遗址的发现系1991年发掘的仰韶文化灰坑中出土的8件小型陶塑,有的泥柱状塑像整体造型酷似男祖,另有1件编号为H2:29的陶陀螺形器,直径5厘米,高4.4厘米,泥质灰陶,呈圆锥形陀螺状,饰三道凹弦纹,我们认为,这件器物也是陶祖。[3]庙底沟二期文化时期发现陶祖的遗址主要有陕西华县泉护村、河南信阳三里店等地。2014年,福建壳丘头遗址出土了一些陶祖,顶部均呈蘑菇形或圆弧形,器身为圆柱形或圆锥形,有些器表还刻划有点线交叉等纹饰,底部则附喇叭形足弓。[4]

我馆馆藏的陶祖长18厘米,直径3.5厘米,底长7厘米,底宽4.5厘米,泥质呈夹砂红陶,底部有残断,似为某件大型陶器的局部(图一、图二)。器形接近成年男性阳物,形象逼真,在出土史前陶器中极其罕见,相关出土报告和考古资料报道极其有限,因此显得极为珍贵。对于此件陶祖的文化期断代问题,我与多位学者进行了多次探讨,初步确认为齐家文化陶器,但究竟属于马家窑文化还是齐家文化,有待碳十四测定后,才能做出准确判断。


二、史前陶祖崇拜的形成与演变

汉字作为象形文字,源于图画文字,从早期甲骨文到金文,凡“祖”字均写成男祖的形状,即“且”(音zǔ),这从视觉图象和汉字起源上说明了男祖崇拜的存在。据《礼记?檀弓上》记载,“夫祖者,且也。”又《礼记?郊特牲》记载,“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

生殖崇拜是原始社会普遍流行的一种风习,是原始先民祈盼人口增长、族群兴旺、狩猎采集丰收、农畜丰产、追求幸福生活的一种表达,是对生物界繁殖能力的一种赞美和向往,也是对生殖的尊崇和敬仰,是性崇拜的一种普遍现象。由此形成的生殖崇拜文化,是原始先民运用种种文化手段如巫术、宗教、节庆、习俗等等,来表现他们渴望家丁兴旺族群繁盛的心愿,体现他们生殖崇拜的意志。生殖崇拜的内容是崇拜女祖、男祖及其象征物,其崇拜部位主要为生殖器、乳房、臀部等。据研究,生殖崇拜文化是早期人类社会的主要精神文化,是当今世界人类多方面灿烂文化的萌芽。

恩格斯(1820~1895)提出,“根据唯物主义观点,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蒂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但是,生产本身又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自身的生产,即种的繁衍。”这“两种生产”的文化构成,就是生殖崇拜文化和产食经济文化,生殖崇拜源于远古人类基于为扩大自身的再生产,而对人类生殖的严重关切和注重。原始人口生产类型的特点是高出生率、高死亡率、极低的增长率,因此人口问题在原始社会里成了关系到人类社会能否延续的根本大事。对于人类努力扩大自身再生产的过程,车广锦先生提出,“以无限的生殖对付连续不断的灾难和死亡,这是远古人类的根本哲学。这个哲学就是对生殖的崇拜。生殖崇拜是远古人类自我肯定的意识体现,是巫术和原始宗教的重要内容,是古代人类的普遍行为。”[5]

生殖崇拜的阶段,大致分为女性生殖崇拜(女祖崇拜)、男性生殖崇拜(男祖崇拜)、男女结合的生殖崇拜三个阶段。但是,不同的阶段具有呈向前兼容性,即后面阶段也包含了前面阶段的生殖崇拜内容。与女祖崇拜一样,男祖崇拜同样是史前人类对大自然创造力和生殖力量的存在敬畏感的反映。在生产力极不发达的原始社会中,后代的数量与族群的繁荣息息相关。生命的诞生不论放在哪个时期都是件神圣的事,最初原始社会中的男性并没有认识到其中也有女性的一半,他们看到的只是孩子从母亲身体里出来,所以最初的生殖崇拜表现为女祖崇拜。

当原始社会的男性们逐渐发现,如果他们不和女性交合,就没有孩子从女性腹中出来,于是他们认为自己提供了生命的种子,对新生命的产生具有绝对高于女性的功劳,而女性的腹肚只是一个暂时居所,种子不过是在其中长大到一定程度后再换个地方另外生存。按照这样的想法,男性是生殖的主动方,女性只是个被动角色。于是渐渐的男性生殖器官成为了权威和力量的象征,替代女性生殖器崇拜而存在。在远古社会,当人们发现了男性在生育中的作用以后,男性在生育和生产中的地位便日益得到加强。人们想到种子不再联想到女性,而是联想到男子。正是男性的播种,才使女性生育,也才能使土地丰收。

从原始社会女性对男性审美的角度来看,性征是个重要的标准,女性们总是期望通过对刚强外表的挑选,找到一个性能力健全,能产生优良后代并强大到足够保护他们的男性。而男性们为了使自己的血脉延续,想方设法迎合女性的胃口,凸显自己的第一性征,其做法常常就是对自己的阳物进行各种装饰。在原始社会,巫术表现在人类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对阳物进行装饰同时也表示对那些会威胁到阳物生理功能的东西的禁忌。这两点功能相互交织、掺杂,便给阳物赋予了巫术的神秘色彩,即男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因此男祖就成为了对生殖力的象征。[6]

远古人类通过制造女祖、男祖模型,选择那些外形酷似内蕴繁育多子特征的动植物或自然物,或者通过制作、捏塑、描画、凿刻、采摘他们所选定的生殖崇拜象征物,并伴以一定的祭仪来加以膜拜,认为这样就可以将那些象征物旺盛的繁殖力传递给自身,以达到生育、多育的目的。这种思维方式和祭仪活动,就是巫术思维和生殖巫术。生殖崇拜象征物随着人类思维的发展,经历了从具象到抽象的演化过程,从而出现了代表女祖、男祖的符号,如代表女祖的“▽、▼、○、☉、卍、卐”等,代表男祖的“十、Ψ、△、▲”等。[7]


三、史前陶祖崇拜的意义

从新石器时代来看,我国各地新石器时代遗址发现的陶祖,少数见于仰韶文化晚期,距今约5000年,而绝大多数则是见于距今约4000年的龙山文化、齐家文化、屈家岭后期文化以及时代与之相当的其他文化遗址。根据对福建壳丘头遗址的测年结果,其年代约在距今5500年至6500年间,基本相当于仰韶文化晚期偏早阶段。

在史前文化期,人们使用的生产工具非常简陋,抗御自然的能力更为低下。变幻莫测的自然力对人类自身生存构成严重威胁,原始人类对变化无穷的自然现象以及人类自身的孕、产、病、死等现象都无从解释,而感到非常神秘和